摘要:
“媒體本來就已經凋敝了,這種深度調查報道已經沒有多少人去做了,好不容易做點東西,這樣的心血別人輕而易舉地給剽竊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鳳凰網科技 出品
作者|董雨晴
愛奇藝迷霧劇場開年新劇《漂白》因極端的犯罪題材被熱議,然而就在上線兩日後,卻口碑逆轉陷入了抄襲爭議。
圖|《漂白》劇照(來源於網絡)
前南方都市報深度調查記者王猛憤慨發文,直指該劇抄襲了其於2012年發表於南方都市報的深度調查報道《漂白》。
圖|王猛文章內容截圖
據其表述,《漂白》創作團隊沒有聯絡過其本人以及南方都市報的相關人士,也沒有標示出處。文章發出後,鳳凰網科技與王猛取得聯繫,並進行了簡短對話,獨家還原了他在這一事件背後的憤慨真相。
“這個事情大家投入了那麼多精力去做,媒體本來就已經凋敝了,這種深度調查報道已經沒有多少人去做了,好不容易做點東西,這樣的心血別人輕而易舉地給剽竊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特別地憤慨。”
儘管距離該篇報道發出已經過去了13年,但王猛對其中細節仍舊印象深刻。
“這是四個A級通緝犯,殺了這麼多人,我看了原始卷宗,包括審判記錄,這個事情是很驚悚的,你可能很多年甚至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愛奇藝方面給王猛的解釋是,其製作團隊是從編劇處購得的版權,但王猛對此說法無法認同,“愛奇藝作爲中國這麼頭部的視頻平臺之一,有那麼多的自制內容,必須要合法合規或沒有違背社會公德良俗,肯定也會有審覈的任務,你這麼大的公司有法務,有各種各樣的團隊,有應盡的義務。”
近幾年,現實題材作品成主流敘事,公共新聞事件改編成的影視作品並不少。2020年電影《我不是藥神》上映並大爆,成爲這一題材作品的分水嶺,代表了現實題材作品與社會公共議題的完美結合點,在那之後,《第二十條》《野孩子》都自稱改編自現實報道。
但確如王猛所言,公共議題常見同題報道,但對於細節的還原往往不一。其在南方都市報時期,爲做此作品,進行了爲期兩個月的深度調查,走訪了全國多個城市,聯絡了超100多個相關人士。但愛奇藝方面,沒有對這些創作努力給出任何迴響。
鳳凰網科技就此消息向愛奇藝方面發去詢問,截至發稿,未取得回應。
以下是鳳凰網科技和王猛的對話,經編輯發佈:
鳳凰網科技: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愛奇藝的《漂白》跟你的原作關係是比較大的。
王猛:應該是上週五的晚上(1月17日),好幾個前同事分別給我留言。你知道嗎,愛奇藝剛出了部劇,他們看了前幾集劇情以及標題,跟我當年做的那個報道特別特別像。標題都一模一樣。他們問我是找你授權了或者說跟你打個招呼了嗎?我就懵了,我根本沒有跟愛奇藝這邊有過任何接觸,週日我也看了幾集,我發現越看越熟悉,尤其前面幾集。週日我也找報社的前同事,問了一下負責處理版權的辦公室的同事,他們說這個製作團隊也沒有找過南方都市報,也沒有打過招呼。所以我就感覺非常氣憤。
鳳凰網科技:第一反應爲什麼是特別氣憤?
王猛:這個案件當年,也就是2011年底的時候,先是在一些媒體上發了個簡單的通告,當時只是幾百字,很簡單。但是事情特別離奇,而且這四個A級通緝犯逃了十多年一直查不到,最終通過清網行動,通過民警們的努力緝拿歸案了。
當時我的編輯以及我的前領導龍志也對這個選題很感興趣,龍志當時是國內很優秀的調查記者,憑藉敏銳的判斷認爲這背後應該有很多的東西,是不是可以挖一下,而且那兩年正好是假冒頂替身份證事件的熱議時期。我們就判斷這四個人肯定是把自己的身份給換了,要換一個身份不簡單,是怎麼換的,誰幫他換的?這個事情後來就派我去調查。
我記得2012年春節剛剛過完年我就出發了,跑到東北好幾個地方,還去了山西、河南、包頭,採訪了近兩個多月,聊了 100多個人,把很多核心事實全都拿到了,也找到了很多的人幫忙拿到卷宗,最後把他們是怎麼換身份搞清楚了,他們換完身份後,隱藏十年,改頭換面結婚、做生意,把這個過程全部給還原了,甚至包括哈爾濱警方是通過怎麼樣一個偶然的手段鎖定了這個人,通過三個月的偵查確定了這四個人就是他們要找的。
後面哈爾濱警方怎樣從哈爾濱跑到包頭去,怎麼去布控,怎麼去抓人,這些所謂的細節花了很多的時間、很多的精力去採訪。甚至在我回到了廣州之後,在寫稿的過程中寫了將近一個月,還補充採訪了好幾次,這個過程非常難。而且在2012年的時候,這個案件是特大的一個案件。如果報社要把這事情發出來的話,其實是頂了很大很大的壓力的,我原稿寫了五六萬字,但成稿才一萬五千字,很多東西都被刪掉了。報社以及我個人,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心血爲了這份報道。但現在愛奇藝這個劇,把事實全部給搬過去了,甚至連標題都不改一下,所以我個人覺得非常地氣憤。
鳳凰網科技:也就是說你這個報道當時獨家性很強,其他的報道沒有你調查得這麼深?
王猛:沒有。
鳳凰網科技:這部劇已播出的內容裏面,有沒有讓你印象深刻的地方,一看就明顯是抄襲的。
王猛:比如說開頭那個碎屍案,是在樓裏碎屍,後來那個犯人往下走的時候跟那個警察擦肩而過,那是發生在吉林省,他們當時發現碎屍的時候,是把下水道給堵了,下面的住戶就報案了,警察趕緊過來了,警察來的時候是有點晚,那個年代比較久了,沒有攝像頭,老筒子樓,警察可能就跟那個罪犯擦身而過了。這個細節我當時是專門去採訪的,專門跑到吉林市去採訪了當時的那個刑警大隊的大隊長才得知的。
鳳凰網科技:這個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你爲什麼對這些細節還記得這麼清楚?
王猛:這是四個A級通緝犯,殺了這麼多人,我看了原始卷宗,包括審判記錄,這個事情是很驚悚的,你可能很多年甚至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另外,他們潛逃之後,改革換面之後又以一個好人的形象露面,我去包頭也採訪了跟他們生活的人,包括那個首犯的小舅子都採訪到了,包括他的鄰居,在他們印象中這些人也不是這個樣子,你會理解這個人的複雜性,當時給我的衝擊特別大,就很難忘。
鳳凰網科技:你在發出相關的質疑後,愛奇藝方面有沒有跟你取得過聯繫?
王猛:今天下午(1月20日)他們一個製片人叫馬好,打電話來說,這是他們愛奇藝的熱播劇,意思是,手下留情,輕拍一下,說我有什麼訴求可以跟他們說。
我的意思很明確,這篇報道是我當時在南方都市報做記者時候的採訪報道,那是屬於職務作品,它的版權是歸於南方都市報的,接下來後續這個事情,南方都市報的版權相關部門同事已經介入了這個事情,包括南方報業集團的法務部也知曉了,他們後續會跟蹤這個事情。愛奇藝這邊的製作團隊可以去跟那邊聯絡。
鳳凰網科技:愛奇藝那邊的人當時有沒有承認這東西是有抄襲的成分?
王猛:他說他們是改編,也是從一個編劇的手裏買過來的。至於那個編劇之前有沒有抄襲,他們當時確實也沒考慮到,他們是說他這個環節是乾淨的,是沒有問題的,我不接受他的觀點。
愛奇藝作爲中國這麼頭部的視頻平臺之一,有那麼多的自制內容,必須要合法合規或沒有違背社會公德良俗,肯定也會有審覈的任務,你這麼大的公司有法務,有各種各樣的團隊,有應盡的義務。你不能說跟編劇簽了個約就播放了,那編劇如果撒謊怎麼辦?
鳳凰網科技:你跟你當時的編輯聊了這個事情嗎?
王猛:今天大家都很生氣,紛紛要求讓報社的法務部門介入這個事情。
鳳凰網科技:其實你們想要的無非是希望他們能夠尊重一下原作者,尊重原創。
王猛:對內容創作來說,尊重是最起碼的。我的前領導也說了,這個事情大家投入了那麼多精力去做,媒體本來就已經凋敝了,這種深度調查報道已經沒有很多少人去做了,好不容易做點東西,這樣的心血別人就輕而易舉地給剽竊了,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特別地憤慨,大家都心有慼慼。
鳳凰網科技:對於影視行業而言,以這種社會調查報道爲案本的這種項目其實很多。你當時有沒有覺得,愛奇藝的這個做法很不專業?
王猛:一個社會事件是同題報道,肯定是有二創的自由的,但提到了關鍵核心細節,明顯就是原作者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和投入了很多的東西做的,你起碼要尊重一下,你甚至連標題改都不改,這個標題其實非常地巧妙,明顯就是老編輯的功力在裏面。
鳳凰網科技:這是國內影視圈的一個慣性嗎?不會去尊重調查類報道的版權。
王猛:只是內地做得很差勁,港臺就不一樣,陳可辛當年拍的拐賣兒童題材作品《親愛的》,當時南方都市報等廣東媒體都報道過,陳可辛團隊拍攝之前跟媒體都聯繫過,電影的片頭還把合作媒體進行了展示,他們的版權與法律意識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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