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意中年人的歸宿,不再是星巴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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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在職場被嫌棄,在星巴克同樣被嫌棄。”

40歲的徐忠失業已經大半年了。即便有着10多年的大廠工作經驗,還涉獵過傳統文化和親子教育,但半年找工作下來,簡歷投出後大都石沉大海,理由無外乎 “年齡不符合崗位要求”“我們需要更年輕有活力的候選人”。

不忍年邁的父母爲自己擔心,徐忠每天正常出門假裝上班,作爲十年的星粉,星巴克成了徐忠的移動辦公室。

星巴克幾乎滿足了失意中年人在意的全部要素:優雅的環境,舒服的座位,穩定的WIFI,甚至還有關於“精緻白領”想象的情懷。

可如今,失意中年人的最後一點體面正在被打破。上個月的一天,進店10分鐘後,徐忠就被店員提醒消費,這讓徐忠感到十分尷尬。“我當時確實沒有下單的打算,因爲2個小時後我在附近的公司有場面試。”

徐忠並非白嫖黨,基本上隔三差五就會在星巴克消費,“但一杯三四十元,天天買確實有點負擔不起。”在店員的提醒下,他立刻下單了一杯店裏最便宜的美式。但這樣的情況,卻是徐忠在過去十年不曾遇到過的。

最先感受到被星巴克拋棄的失意中年人,當屬美國網友。1月27日起,星巴克北美區門店,將實施新的顧客準則,根據最新規定,沒消費的顧客,不得使用店內任何設施,包括座位、無線網絡、露臺和衛生間等。

這也意味着,星巴克推翻了自2018年以來實施的門店開放政策。2018年,星巴克宣佈新政策,允許任何人坐在咖啡店或使用洗手間,即使他們不買任何東西。

彼時這一舉措不僅提升了星巴克的品牌形象,更使得其“第三空間”文化更加深入人心。然而,提供免費空間也面臨着平衡商業利益的挑戰——部分顧客利用這一開放政策進行長時間滯留,影響了其他消費者的購物體驗。

對於國內門店未消費人員是否可以進入門店,星巴克中國客服表示,當下國內門店並未接到有關消費入座的相關通知,進店顧客是否消費完全取決於個人意願,門店會尊重顧客的選擇。

但事實上,在更早之前,星巴克“趕人”行爲就上過國內熱搜。2024年5月,西安等地有星巴克店面開始實行“消費入座”,不消費會被店員“禮貌勸走”,也有星巴克門店直接在桌上擺上了“消費入座”的提示牌。

當時星巴克官方客服回應稱,星巴克確實有“消費入座”的規定,但不會強制顧客消費。涉事門店一店員後又對媒體表示該門店不存在驅趕顧客的行爲,不管有沒有消費,都可以在星巴克門店入座,一時間是否 “消費入座” 陷入羅生門。

無論是星巴克北美地區的新規定,還是國內越來越多的“勸退不消費顧客”事件,都指向了星巴克近年來淨利潤下滑的困境。

近期更新的星巴克2025年第一財季財報中,歸屬於星巴克的淨利潤爲7.8億美元,同比下滑23%。自2022財年以來,星巴克淨利潤均處於下滑狀態。

拋棄這些失意的中年人,或許是星巴克不得不做出的財務抉擇。

前幾年由於工作原因,徐忠經常出差穿梭於北、上、深、杭這些核心城市,無論早班趕飛機,還是樓下等人,或者約人小聚,星巴克都是他的第一選擇。

如今雖然工作沒了,但對星巴克的熟悉感使得徐忠的職場安全感得以延續。失業這半年,星巴克成了徐忠假裝上班的移動辦公室。但囊中羞澀的他每次只點價格最低的中杯美式,自帶杯還能再便宜2元,團購平臺上的價格更低。“不過最划算的方法是在天貓商城購買星巴克代下單中杯通兌券,只要23.5 元。”

比起現在在各個平臺上比較優惠力度,失業前的徐忠每年在星巴克的花費至少在5000元左右。“幾乎每天早上一杯星巴克,下午如果約人談事兒就再來一杯。”徐忠公司附近幾家星巴克的店員幾乎都認識他,有新上的豆子或者周邊也都會給他推介一番。

作爲一個10年的星粉,那個時候的徐忠還會瘋狂地向朋友推薦星巴克,爲朋友介紹星巴克的企業文化。

正是出於對星巴克“不消費也歡迎進來坐坐”的企業文化的瞭解,即便偶爾一兩天進店不消費,徐忠也完全沒有心理負擔。

直到被勸點單的那個下午,徐忠意識到自己印象中的那個星巴克已經變了。事實上,徐忠覺得星巴克不是現在才變的,越來越冷的空調和越來越難找的插座,都表明這家企業的包容性正在逐漸消退。

38歲的寶媽黃妍同樣察覺到了這種變化。黃妍曾是一家中小企業的高管,但生了兩個小孩後,她當了5年的全職主婦。爲了重回職場,每天把兩個孩子送到商場六層的興趣班後,她都會到商場一層的星巴克,一邊自己看視頻琢磨線上創業的事兒,一邊聽着鄰桌的人聊着各色業務,“這種氛圍,讓我覺得我可能還有機會。”

但與以前不同的是,黃妍現在要看好桌子上的星巴克紙杯。過去,有輕微潔癖的黃妍總是在喝完咖啡後丟掉杯子,再把桌面收拾整潔,纔打開電腦開始做自己的事。直到三個月前的一天,黃妍被店員詢問是否需要點單,她才隱約察覺現在的星巴克“不消費可能不讓坐”。

同樣是在三個月前,創業一年就失敗了的王翰不僅虧光了打工多年存下的積蓄,還連帶着坑了爹媽的一部分養老錢。解散了十多個人的小團隊,退租了辦公室,王翰在家辦公了一段時間。“這回靠你養我了。”每天目送上班的老婆,王翰總是忍不住自嘲一番,然後把自己關在書房繼續找機會,但項目依舊進展緩慢,他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我不敢出門,害怕在上班時間碰到鄰居,不想讓人覺得我是無業遊民。”壓力之下,王翰不得不每天揹着電腦和老婆一起離開家,到家附近的星巴克去蹭WI-FI和辦公位。

大多數時候,王翰是不點單的。“當你兜比臉還乾淨的時候,面子算個啥。”甚至,在家附近的星巴克,王翰經常能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他們和我一樣早早抱着電腦來到星巴克,我們像是一個公司不同小組的同事,眼熟但彼此不認識。”

直到一個上午被店員3次拿着點單牌提醒點單,王翰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店員記住了。第二天,王翰換了一家店,在看見桌上有一杯喝完了的咖啡時,他徑直走過去,把電腦放在咖啡旁,在那張桌子前呆了一下午。

對於上述情形,安徽合肥一家社區星巴克門店的工作人員Amy表示,已經見怪不怪了。“社區店比樓宇店的人員構成複雜,除了失意中年人之外,還有推着嬰兒的寶媽、複習考公的大學生和附近的老年人。”據Amy觀察,這些人的消費頻次較低,“以前我們基本都不會驅趕。”

據Amy透露,去年9月店裏曾實施過消費入座,但效果不佳。“提醒他們點單的時候,大多數人完全不聽你說什麼,如果次數多了,還會惡言相向。”在實施兩個月後,Amy所在的門店取消了強制要求消費入座的規定。

1999年,中國的第一家星巴克開在了北京國貿。在人均月工資不到1000元的時代,星巴克的一杯咖啡賣到了19元。徐忠從小和爺爺奶奶生活在天津,在他兒時的記憶裏,整座城市唯一的一家星巴克開在了當時最繁華的國際大廈一層,“大廈只允許穿正裝的人進入,還有不少外國人在這裏頻繁出沒。”

而星巴克創始人舒爾茨用“第三空間”重新定義咖啡店,也逐漸被國人所接受,星巴克氣氛組就是最好的證明。

黃妍也曾是氣氛組的一員,“MacBook和降噪耳機是標配,不但能享受免費空調和wifi,連帶着工作效率也瘋狂up。”

大學畢業來到上海工作的徐忠,也自然成了星巴克的擁躉。不僅自己一天一杯美式,徐忠和客戶約談的地方基本都定在星巴克。“主要是方便,無論在城市的哪個位置,大家都能準確地找到同一家星巴克碰頭。”

正如徐忠所言,在一線城市,星巴克大多開在商圈、寫字樓下,或是社區附近,把第三空間的效用發揮到了最大,星巴克也由此成了商務人士會談的最佳選擇。

成爲線下流量入口的星巴克,甚至能帶動整個商圈的繁榮,引來更多消費品牌入駐,這也使得作爲強勢品牌的星巴克,在房租議價上享受長期免租金、低租金以及排他性協議等諸多特權。

這意味着,短期內一家新開的星巴克幾乎沒什麼盈利壓力。星巴克也藉此獲得了巨大的商業回報。在過去的十年間,其平均年增長率保持在10%以上,2022年星巴克中國的淨收入達到了約38.9億美元。

但如今,擺在星巴克面前的是一個競爭越來越激烈的中國市場。在一衆競爭者中,勢頭最猛的莫過於瑞幸。2022年4月底,瑞幸中國門店數首次超過星巴克。

如今,星巴克與競爭對手的差距也正在逐步拉大。截至2024財年末,瑞幸的門店已經突破2萬家,2022年才成立的庫迪咖啡也有上萬家門店,而星巴克中國的門店總數爲7596家。

除了門店數量被瑞幸反超,星巴克還面臨着同店銷售額斷崖式下跌,推出新品速度過慢,“第三空間”失靈,房租、人工和原材料三大成本居高不下,數字化轉型緩慢等諸多難題。

爲了應對國內咖啡價格戰,星巴克在美團、抖音等本地生活電商平臺上推出低價套餐、代金券等活動,攤算下來,雖不至於到9.9,但十幾塊錢的價格也能喝上一杯。

除了悄悄降價,星巴克今年還主動順應中國茶飲市場的節奏,加快了推新速度,平均每個季度推出超20款新品,而此前,星巴克每年在中國市場推出的新品僅約30款。

但低價策略不僅沒有讓星巴克贏回價格敏感用戶,反而讓基本盤的高淨值用戶出現鬆動。因爲大量低價產品和優惠券頻繁出現,星巴克的門店體驗直線下降。

星巴克換人求變並啓動“重返星巴克” 計劃,2024 年 9 月 9 日,布萊恩・尼科爾接任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一職後提出該計劃,重新明確星巴克作爲社區咖啡館的定位。

在星巴克最新公佈的 2025 年第一財季財報中,營收爲94億美元,超過了市場普遍預期的93.2億美元。值得注意的是,其同店銷售額下降4%。與前一財季7%的降幅相比出現改善。

星巴克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布賴恩·尼科爾表示:“雖然我們的扭虧爲盈只有一個季度,但我們正在迅速採取行動,採取‘重返星巴克’的努力,我們已經看到了積極的反應。”

但在如今的中國市場,星巴克曾經引以爲傲的第三空間,已經變得越發尋常。

街上林立的奶茶店、新中式茶館,書店、自習室,甚至免費的社區圖書館......都張開臂膀收留着這些失意的中年人。

在尋找新的第三空間的過程中,徐忠先後去過付費自習室、共享辦公和快餐店這些場所。“其中付費自習室、共享辦公空間可以讓人更專注,但一方面價格高,同時我也覺得有些拘束。麥當勞和肯德基又過於嘈雜。”

最後,徐忠選擇了一家星級酒店的配套茶室,一杯菊花茶18元。“雖然是在大廳,但酒店人員流動小,很安靜。也因爲是配套茶室,所以客單價不高。更重要的是,大廳從來沒有坐滿的時候,所以即便茶喝完了,也沒有人詢問或驅趕。”

王翰則在離家更近的地方找到了免費社區圖書館,這裏不僅有奮筆疾書的學生,還有白髮蒼蒼的老人,這些都成了失意中年人的“精神碳泵”。

“雖然創業屢屢碰壁,但看着每個人都在拼搏,就覺得自己沒有理由不努力。”當然,大多數圖書館是不允許帶咖啡入內的,每次走進圖書館前,王翰都不忘把9.9一杯瑞幸提前倒進保溫杯裏。

黃妍的線上創業也迎來轉機,她找到了一種無貨源的賣貨模式,自己在社交媒體發圖,然後再從工廠集散地發貨。現在,她每天把孩子們送去幼兒園後,就找家客單價低的咖啡小店,給產品拍圖發小紅書和朋友圈。

“咖啡小店的環境更出片,客單價也更低。”但如果在平臺上看到星巴克的優惠團購,黃妍還是會選擇星巴克,“畢竟,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星巴克曾經收留過我。”

相比中年人對星巴克的眷戀,面對新一代年輕受衆,星巴克正遭遇更強烈度的競爭。

對於年輕人而言,無論是黃皮、鴨屎香等各色小衆食材,還是蛋仔派對、慶餘年聯名,亦或是十幾元的價格,遠比所謂的第三空間更吸引人。

“我是覺得星巴克的飲品確實不好喝。追求好喝的咖啡爲何要喝星巴克?追求性價比爲何要選星巴克?”95後消費者李夢然每天上班都會在辦公樓樓下買一杯9.9的瑞幸,全然不覺得拿着一杯星爸爸能滿足虛榮,“一杯咖啡,提神足矣。”

針對美國市場的變化,舒爾茨曾表示:“三四十歲的顧客和整顆咖啡豆愛好者對星巴克頗爲厚愛,可是二十來歲的人,說到咖啡館就另有一套想法了。他們想要的是與衆不同的好玩之處,不必有雅緻的燈光佈置,至於服務效率,也無所謂。”

如今歷史重演,在星巴克轉身將失意中年人拋在身後時,倘若無法叩開年輕人的心門,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將走得更加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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