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李靜 北京報道

此前備受詬病的外賣騎手勞動權益保障問題，突然在這個春天迎來破局時刻。

2025年2月19日9：58，京東（09618.HK，NASDAQ：JD）在官方微信公衆號“京東黑板報”發出《京東，爲外賣騎手繳納五險一金！》的消息。消息顯示，京東自2025年3月1日起，將逐步爲京東外賣全職騎手繳納五險一金，爲兼職騎手提供意外險和健康醫療險。消息還稱，京東成爲首個爲外賣騎手繳納五險一金的平臺。8天之前的2月11日，京東剛剛官宣進軍外賣市場，同時啓動“品質堂食商家招募計劃”，今年5月1日前入駐的商家可享全年免佣金。爲外賣騎手交五險一金是京東在外賣市場投下的第二枚深水炸彈。

出人意料的是，2月19日稍晚時候，美團（03690.HK）官方微信公衆號“美團Meituan”也發出《美團：將爲全職及穩定兼職騎手繳納社保，積極構建和諧勞動關係》的消息，消息顯示：去年以來，美團就騎手繳納養老保險、醫療保險等社保方案做了認真研究，選擇不同區域不同城市進行深入調研，並在有關部門的指導下形成了初步試點方案，目前正在搭建騎手社保相關的信息系統，預計2025年二季度開始實施，逐步爲全職及穩定兼職騎手繳納社保。

2月20日，餓了麼則宣稱：“從2023年2月起，餓了麼就與生態夥伴一起按計劃在部分城市展開試點，並持續加大對穩定騎手的專項補貼力度和範圍。”

餓了麼在2009年率先上線外賣服務，美團則是在2013年推出外賣服務。我國外賣市場經歷十多年的發展，目前形成了以美團和餓了麼雙雄爲主的市場格局。京東這條鮎魚，殺入外賣市場就給行業帶來了不小的變化。《中國經營報》記者從多位外賣騎手處瞭解獲悉，目前，主流外賣平臺大多還沒有給外賣騎手繳納五險一金。

中國物流與採購聯合會供應鏈專家委員楊達卿指出，爲外賣騎手繳納五險一金這一舉措具有積極的社會意義，能促進外賣行業更加關注勞動者的權益保障，進而促進行業迴歸服務競爭和長遠發展。

企業成本之困

“對企業來說，爲員工繳納五險一金是一筆不小的成本開支。”一位湖北省武漢市的私營企業主對記者透露，該公司爲所有員工繳納五險，按照武漢市社保最低繳費基數進行繳納，“社保上公司每個月爲每個員工要多開支一千多元”。

員工社保五險是指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職工基本醫療保險（生育保險）、失業保險以及工傷保險，繳費金額=繳費基數×繳費比例。每個省市的社保繳費比例略有不同，繳費基數有不小的差距。

例如上海市，自2024年7月31日起，上海社保繳費基數下限爲7384元/月，繳費基數上限爲36921元/月。按照上海市社保單位的繳費比例［養老保險16%、職工基本醫療保險（生育保險）9%、失業保險0.5%、工傷保險最低0.2%］，以上海市最低社保基數7384元/月來計算，單位每月爲每個員工繳納的社保五險費用最少爲1897.688元。

在湖北省，個人繳費基數上下限共分爲三檔。2024年7月起第1檔爲武漢市和省直，個人繳費基數上限爲22467元，個人繳費基數下限4494元；第2檔包括黃石市、十堰市、襄陽市、宜昌市、荊門市、隨州市、恩施州，個人繳費基數上限爲20844元，個人繳費基數下限4097元；第3檔包括荊州市、鄂州市、孝感市、黃岡市、咸寧市、仙桃市、天門市、潛江市、神農架林區，社會保險繳費基數月標準爲6805元，個人繳費基數上限爲20415元，個人繳費基數下限4007元。

按照武漢市社保單位的繳費比例（養老保險16%、職工基本醫療保險8%、失業保險0.7%、生育保險0.7%、工傷保險最低爲0.2%），以最低繳費基數下限4494元/月來計算，武漢市單位每月最少需要爲每名員工繳納五險的費用爲1150.464元。

公積金的繳存在各城市也略有差異。在上海市，單位和職工住房公積金繳存比例爲各自繳納5%～7%，住房公積金繳存基數最高不超過36921元，最低不低於2690元。以最低標準來算，單位每月最少需要爲員工繳納的公積金爲134.50元。

在武漢市，公積金的繳存比例中，企業單位可在5%至12%區間內自主確定，非企業單位可在8%至12%區間內自主確定。自2024年2月1日起，武漢住房公積金繳存基數下限爲2210元。以最低標準計算，單位每月最少需要爲員工繳納的公積金爲110.50元。

按照武漢市的最低標準來計算，單位需要爲員工繳納的五險一金成本爲1260.964元。

多年以來，外賣平臺爲什麼不願給騎手繳納五險一金？原因就是外賣平臺的騎手體量太大了，覆蓋全國數千個城市的外賣平臺，騎手數量都在幾百萬級別。

2024年中秋節，美團CEO王興在全員信中稱：2023年，在美團平臺獲得收入的騎手約爲745萬，獲報酬超過800億元。《2023年餓了麼騎手權益保障報告》顯示，餓了麼平臺的活躍騎手數量已超過400萬。

僅按照繳納基數相對較低的湖北省武漢市的最低標準來計算五險一金的企業成本，以美團2023年的騎手數量約745萬來計算，美團每月需要增加的成本開支超過80億元；以餓了麼有400萬騎手來計算，每月需要增加的成本開支超過40億元。

不過，由於騎手流動性很大，平臺企業的五險一金繳納成本，不需要覆蓋全口徑的騎手。

另有公開數據顯示，2023年美團“全年累計接單天數在260天以上的穩定騎手”大約82萬人，這被認爲是美團公告中所描述的“全職及穩定兼職騎手”。考慮到2023年之後，外賣市場與就業羣體的規模仍在擴大，合理預估，美團的社保最終可能將惠及超百萬騎手。

以百萬騎手來估算，按照武漢市的最低標準繳納五險一金，美團每月需要增加的成本開支，仍超過12億元。

公開資料顯示，京東旗下達達秒送約有130萬活躍騎手，分佈在全國2600多個縣區市。此前的達達秒送爲衆包模式，爲京東到家、京東秒送等業務提供同城配送服務。若京東外賣爲達達秒送約130萬活躍騎手提供五險一金，按照武漢市最低標準繳納，每月需要增加員工成本開支超過14億元。不過，目前京東外賣商家招募只針對北京地區，大部分地區的商家招募還沒有正式開啓。

保障勞動者權益的積極探索

接近美團的人士透露，美團本次宣佈的社保計劃，此前已和多個政府部門溝通，並聯合學者進行過多輪調研，按原計劃近期就將先行試點。

近年來，外賣平臺在被吐槽的同時，也在不斷完善新就業羣體社會保障。例如針對外賣騎手，美團已經上線防疲勞機制、取消超時扣款等。“自2022年7月以來，美團爲新就業羣體繳納了新型職業傷害保費，目前已出資14億元爲7個試點省市騎手繳納職業傷害保障，未來將進一步覆蓋到所有省市的所有騎手。”美團方面表示。

來自外賣平臺的騎手對記者表示，美團和餓了麼平臺已經爲騎手提供了一定的意外險或者健康醫療險。有些外賣平臺是按照騎手的工作日，以天爲單位從騎手工資中扣除保險費用；有些外賣平臺則是在騎手的每筆訂單中收取一定費用作爲保險費用。“站長也會提醒我們，如果在工作時遇到事故可以走保險。但平臺會爲我們繳納多少的保險費用，我們不太清楚。”一些騎手對記者表示。

在湖北某地級市的幾名外賣騎手告訴記者，該地區京東外賣覆蓋程度還非常有限。有奶茶店老闆對記者表示，該店鋪在去年年底就上線了京東平臺，但一直沒什麼訂單量。

“如果京東外賣真的繳納五險一金，我們會跟現在的公司也提這樣的要求。當然，如果京東外賣的單量能起來的話，未來可能也考慮直接跳槽到京東外賣做騎手。”一位騎手對記者說道。

盤古智庫高級研究員江瀚認爲，京東率先提出爲外賣騎手購買五險一金的做法，有助於提升其在外賣市場的競爭力。“在當前外賣市場日益激烈的競爭環境下，京東通過爲騎手提供更好的福利保障，能夠吸引更多的優秀人才加入，提升服務質量，從而在消費者心中樹立良好的品牌形象。”

隨着外賣、網約車行業穩定發展，目前，外賣騎手、網約車司機等新就業者中已經形成了相對清晰的“專業”和“兼職”的羣體劃分。不少騎手在積累了相關經驗和技能後，已成爲穩定從業者。業內人士指出，爲穩定就業者提供各類保障，不僅符合勞動者的切身利益，也有利於行業的長期發展，形成相對穩定、專業的配送員羣體。

“爲外賣騎手購買五險一金的做法，能夠促進外賣行業更加關注勞動者的權益保障，推動行業從無序競爭走向有序競爭，提升整個行業的服務水平和競爭力。”江瀚說道。而隨着更多外賣平臺爲騎手購買五險一金，必將推動各個外賣平臺重構當前騎手用工模式，讓更多騎手從靈活用工變爲正式員工，對於提升該羣體就業質量大有裨益。但與此同時，也要關注大量“非全職”騎手的勞動保障問題，通過完善勞動基準、創新社保繳費方式等保障這類羣體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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