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爾街，美國國債被譽爲“穩如磐石、安全無風險”，長期以來一直是投資者在恐慌時期的第一選擇。在全球金融危機期間、911事件中，甚至在美國自身信用評級被下調時，美國國債都出現了反彈。但現在，隨着特朗普對全球貿易發起全面攻擊，它們作爲世界避風港的地位正日益受到質疑。

最近幾天，美債收益率，尤其是長期美債的收益率飆升，而美元則大幅下跌。更令人不安的是近期市場走勢的模式：投資者在瘋狂拋售股票、加密貨幣和其他風險資產的同時，還拋售10年期和30年期美債，推動價格下跌和收益率飆升。反之亦然，如果前者能反彈，美債也會跟隨，表現出“一副風險資產的模樣”。

換句話說，美債的交易有點像風險資產本身。或者，正如前財政部長勞倫斯-薩默斯所說，就像新興市場國家的債券。

即使正如大多數分析師所預期的那樣，隨着股市波動最終趨於正常，這種態勢也會逐漸消失，但華盛頓的決策者們已經得到了一個信息：投資者對美國債券的信心不能再被視爲理所當然！在長達數年的借貸狂潮導致美國債務負擔加重之後，在白宮的總統一心想要改寫國內外規則，並在此過程中與許多美國最大的債權人對立的情況下，投資者對美國債券的信心不能再被視爲理所當然。

這對全球金融體系有着深遠的影響。

作爲世界上的“無風險”資產，美國國債被用作決定從股票到主權債券再到抵押貸款利率等一切產品價格的基準，同時也是每天數萬億美元貸款的抵押品。

廣受關注的財經刊物《格蘭特利率觀察家》（Grant's Interest Rate Observer）的創始人吉姆-格蘭特（Jim Grant）說，美國國債和美元的強勢來自於“世界對美國財政和貨幣管理能力以及美國政治和金融機構穩固性的看法。可能，世界正在重新考慮這一點。”

週四，美國股票、債券和美元齊齊暴跌，加劇了外國投資者從美國資產大規模撤退的擔憂。30年期美債收益率飆升13個基點，達到4.87%，而美元兌歐元和瑞士法郎的匯率則創下十年來最大跌幅。大範圍的拋售在週五延續。

ING利率策略師Padhraic Garvey表示：“美國國債並非避風港。如果我們陷入衰退，收益率就有可能走低。但此時此地，美國國債正被描繪成一種有污點的產品，這讓人很不舒服。事實證明，美國國債也是一種痛苦的交易。"

惡性螺旋

不過，並非所有人都相信投資者正在對美國政府債券的安全性失去信心。

Piper Sandler公司全球資產配置主管、前美聯儲經濟學家本森-達勒姆（Benson Durham）自己做了分析，將美國國債市場的主要指標與歐洲的指標進行了比較。他表示，一些指標顯示，最近幾天，投資者對持有美國國債相對於德國和英國國債的溢價要求有所降低。

另一些人則認爲，近期長端市場拋售的背後有更多技術性因素。有跡象表明，對沖基金一直在平倉美債的槓桿交易，即基差交易。

還有人說，人們擔心特朗普的關稅會對經濟增長和通脹造成多大的破壞，這引發了大規模的現金外流，促使投資者甚至將優質資產變現。

“人們對這種普遍的經濟管理感到擔憂是正確的，”Durham說。“但我不清楚，至少現在還不清楚，這是不是人們特別懲罰美國資產的一次事件。”

美國前財長薩默斯本週在社交媒體上發文寫道：“即使股市大幅下行，長期國債收益率也在上揚。我們正被全球金融市場當作一個有問題的新興市場來對待。考慮到政府債務和赤字以及對外國購買者的依賴，這可能會引發各種惡性螺旋上升。”

如果外國投資者決定繼續從美國資產中撤出，其痛苦可能是巨大的。據阿波羅全球管理公司（Apollo Global Management Inc）首席經濟學家託斯滕-斯洛克（Torsten Slok）稱，他們持有約7萬億美元的美國國債、19萬億美元的美國股票和5萬億美元的美國公司債，約佔整個市場的20%至30%。

如果從近期的歷史來看，“買方罷工”可能會對美國的借貸成本產生長期影響。

就在三年前，投資者對時任英國首相利茲-特拉斯（Liz Truss）沒有資金支持的減稅政策的不買賬，推動了英國國債收益率的飆升，至今英國尚未恢復元氣，而英鎊也從未從2016年的脫歐投票中反彈。

富達國際（Fidelity International）的投資組合經理沙米爾-戈希爾（Shamil Gohil）說：“斷斷續續的關稅造成了市場的不信任，這無疑增加了不確定性溢價。鉅額財政赤字將導致對債務可持續性的持續擔憂，這可能需要一定的風險溢價來持有美國國債。”

宏利投資管理公司（Manulife Investment Management）高級投資組合經理內森-索夫特（Nathan Thooft）表示，就質量和深度而言，美國國債仍在全球市場上佔據主導地位，但他也承認，近期發生的事件削弱了投資者的信心。

他說：“在過去十年中，我們看到的大部分挑戰都是美國以外的政策動態或地緣政治動態造成的。但這次的態勢不同，這導致人們對美國資產的信心下降，無論是在股票方面還是在固定收益方面，可能已經造成了一些永久性損害。”

另外一個不同點在於，美聯儲由於擔心關稅會助長通脹，不太可能很快通過降息來拯救債券市場。

“你不能指望用長期美國國債作爲對沖，這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固定收益機制。” 貝萊德公司的投資組合經理Russell Brownback說。

黃金成爲“最佳去處”

黃金如今被視爲比美債更優質的避險資產。投資者紛紛轉向黃金避險，現貨黃金升至創紀錄的每盎司3200美元上方，週五亞盤站上3220美元/盎司。

國泰君安期貨有限公司的貴金屬研究員表示：“黃金是目前市場上最好的投資品種。”她補充說：“前所未有的貿易緊張局勢加深了人們對美元的不信任，加劇了對其他安全資產的需求。”

對目前美國國債市場槓桿率的擔憂也可能促使投資者將黃金作爲避險資產。市場上有傳言稱，大型對沖基金不得不解除包括大量做多美國國債在內的鉅額利率掉期頭寸，部分原因是人們認爲特朗普政府將放鬆美國銀行對國債持有量的監管，但這種情況尚未發生。

黃金和美國國債經常爭奪避風港地位，歷史上美國國債在收益率較高時勝出。不過，如果投資者擔心美國政府債券市場的穩定性，黃金可能會是不二之選。

當美聯儲在2020年3月緊急降息100個基點進行干預時，黃金隨後在當年剩餘時間內反彈了約30%。SP Angel補充道：“請關注這一領域。”

日本等國也完全有可能因爲與美國的貿易摩擦而拋售美國國債：“特朗普關稅動搖了美國國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