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硅基研究室 kiki
2022年7月,在一場會議上,快手CEO程一笑問高管:”爲什麼快手的用戶規模是抖音一半,但商業化收入只有它的五分之一”?
在移動互聯網時代,程一笑的這一“靈魂之問”某種程度上是中廠們的集體困惑,但在AI時代,似乎風向變了。
進入2025年,擠進了盈利大門的中廠開始頻繁對外丟出“AI新牌”,在財報中也講起漂亮的AI商業化故事。
靠着可靈在視頻生成賽道卷出來的快手,在近期財報電話會上宣稱可靈累計收入已破億;大模型企業的“投流戰”意外讓B站成了第一批靠大模型賺到錢的公司之一,另一邊的美圖、知乎也借AI重塑自身業務。
Meta CTO Andrew Boswort曾談到當下的AI競爭浪潮:“那些曾經搭乘過技術進步浪潮的公司這次不一定會勝出,因爲AI還有足夠的空間容納新參與者。”
新的問題是,從移動互聯網到AI,在巨頭和初創公司夾擊下的中廠們能成爲新時代的贏家嗎?
1、談AI,得先上岸
與被聚光燈矚目下的騰訊、阿里和字節不同,在大模型競爭早期,中廠們選擇集體“隱身”——無論是底層模型的發佈節奏,抑或是AI原生應用的佈局,中廠對AI的態度明顯“謹慎”很多。
• 2023年,在大廠和初創公司紛紛發佈基礎通用模型,快手、B站直到2024年中旬才公佈自家的自研大模型矩陣和AI佈局戰略;
• 2024年,在AI應用的落地入口爭奪中,大廠開打API價格戰和投流戰,也不見中廠的身影。
選擇“隱身”的原因也很簡單:大模型太燒錢,先上岸,才能談AI。
移動互聯網時期在巨頭陰影中成長起來的中廠們都有一段各自的“心酸史”。
2015年,知乎創始人周源還坦言:“互聯網很難去把資源地盤以固定編號的方式畫在那個地方,如果說有那麼一張所謂的地圖,也一定是前一秒的。”但在上市後,競爭的野心逐步被磨平,談“盈利”成了他們的集體KPI。
快手在2022年將“降本增效”提上日程,砍三費的同時,學起同行加碼廣告業務和電商業務,到2023年Q1才正式盈利。
同樣在2022年,B站CEO陳睿提出盈利目標,此後反覆向市場重申“2024年的盈利目標不會有變化”,直到去年實現單季度盈利後,陳睿在電話會上纔多談了AI佈局:“我相信優質內容是能夠穿越週期的,是我們進入人工智能時代的入場券。”
這話翻譯一下:盈利,可能纔是中廠AI競爭的“入場券”。
中廠們上岸自救的方式也不復雜——開源節流。
一方面,是聚焦主業,找到最有效的現金牛業務,比如美圖砍掉了過去的硬件、內容社區業務,全心全意聚焦在軟件生意上;快手、B站、知乎和小紅書等內容型中廠老老實實地迴歸到內容變現的三條路——廣告、會員費和電商。
另一方面,就是大力節流,算成本賬。以銷售及營銷開支爲例,近五年來,快手的銷售開支從高點時的442億減到了411億,知乎從20億減到了16億,B站也從58億降到了44億。
除此以外,維持健康的現金流,向市場證明自身有造血能力。以衡量企業持續運營和發展的主要指標經營活動現金流爲例,“硅基研究室”發現,中廠們的經營性現金流增長率均有大幅提升。
2024年,B站的經營性現金流總額達到60億,較去年同期飆升近2156%,快手爲297億,美圖爲7億,知乎雖尚未實現經營現金流轉正,但同比增長率也達到了33%。
證明了盈利能力,夯實了自身家底,手裏有糧、心中不慌,中廠目光也就自然投向了新戰場——AI。
2、中廠的“AI生存學”
或許是上岸帶來的底氣,2024年下半年後,中廠開始頻繁談及AI戰略。
據AppGrowing數據,相比此前保守的戰略,可靈在2025年第一季度的投流規模達到4300萬元,最新財報會上程一笑也對可靈給予了“超級APP”的厚望:“力爭可靈AI早日成爲營收規模全球第一的視頻生成AI應用。”
野心歸野心,對走出ICU的中廠來說,相比大廠的AGI夢,能賺錢的AI纔是王道。崑崙萬維董事長兼總經理方漢就有一句總結:“AGI是大廠的夢想,AIGC纔是中廠的現實”。
因此,中廠在AI的投入和落地目標也更明確,具體來說有三個方向:主業優先、商業模式優先和“小而美”優先。
第一,是主業優先。
AI必須圍繞“現金牛業務”做改造,像快手、B站和知乎此類內容型社區,廣告和電商業務就成了AI落地的最佳試驗田。
早在去年年中,陳睿就對外表示:“B站是中國AI心智最強的社區。目前國內超過九成的AI廠商,都選擇在B站與用戶溝通。”AI創企們大打投流站,“肥”了年輕人最多的B站,其廣告收入佔比從2020年的15%上升到2024年的30%,連續8個季度實現超20%的增長。B站也順勢通過“B小程序”內測、AIGC技術應用提高廣告效率。
快手也是類似的邏輯。廣告和電商作爲營收的兩駕馬車,快手在近年來遵循自己的賺錢邏輯——廣告業務發力內循環,靠站內商家和主播的投放喫飯;電商業務則加強全域內容場和貨架場的聯動,旨在優化內容、流量和供給生態。
而AI在兩大核心業務恰好起到了“組件”的作用——商家實現人貨精準匹配,快手就能賺到佣金和廣告收入。譬如在營銷側快手推出的廣告AI agent產品UAX、女媧數字人、金牛等AI垂直應用產品都是爲了提高內容生成與精準推薦效率。
第二是,商業模式優先。大模型浪潮下,湧現出多元的商業模式——大模型公司靠消耗token的API收費、雲計算巨頭將算力生意包裝成MaaS業務,但到了2024下半年,所有的商業模式都面臨拷問——成本能否打正。
零一萬物創始人李開復就坦言:“每家大模型公司都需要回答一個問題:有沒有能賺錢的商業模式?(大模型的)市場變化都是加速的。”
嘗過沒有錢滋味的中廠們也想的很清楚——比起互聯網時代的理想主義,AI時代他們一開始就奔着能賺錢的商業模式。
美圖和知乎就是最典型的靠用戶賺錢。知乎回港上市後把“生態第一”放置新優先級,通過AI優化內容生態,比如利用大模型賦能鹽言故事的製作場景,推出AI搜索產品“AI直答”等,這些圍繞內容的AI化拉動知乎的付費會員業務成爲營收支柱。
美圖則採取“大C小B”策略,2024年,美圖影像設計產品收入驅動營收整體增長,付費滲透率提升到4.7%。本着應用而去的中廠就沒有想過和大廠在大模型上battle。美圖董事長吳欣鴻很早就做出自己的研判,大模型作爲生成式AI的第一階段,格局已初步穩定——幾家大廠和DeepSeek(深度求索)佔據這個舞臺。
第三,也是更爲關鍵的“小而美”優先,避開大廠的射程,在垂直領域集中火力、小步快跑,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快手可靈。
搶佔Sora的空窗期,可靈在半年多時間迭代了20多次,佈局網頁、獨立App、小程序和快影APP四個形態,一位AIGC從業者告訴“硅基研究室”,快手在可靈上展現了不輸大廠的靈活性和火力。
但新的問題又產生了——AI能讓中廠成爲大廠嗎?
3、中廠也有“AI宿命論”
遺憾的是,比起年初阿里和騰訊借AI迎來重估的時刻,資本市場對中廠們這套AI敘事似乎興趣寥寥。
儘管費力向外界展現進攻姿態,又或是踩着DeepSeek等東風股價迎來短暫抬升——但事實上,大部分的中廠都面臨“估值倒掛”的窘境——賬面上趴着充沛的現金,但股價幾乎淪爲“白菜”。
截至發稿前,快手市值超2000億港元,約是阿里的1/9、騰訊的20/1,離自己曾經的1.7萬億港元市值也跌去九成,喊着被低估,但市場不看好,難道移動互聯網時代的“中廠宿命”也會在AI時代重演嗎?
“估值倒掛”的根本原因是——中廠們本質上既沒有給出AI時代的顛覆性敘事,市場也很難看到AI賦能主業帶來多大的天花板,畢竟這些就連大廠能沒能給出確定性的答覆。
拿AI入口來說,無論聚焦AI視頻的快手可靈,抑或押注AI搜索知乎直答,均是確定性的場景,但也面臨底層模型能力和應用迭代的雙向競爭。
除此以外,加碼AI勢必意味着要走出中廠們的舒適區,主業也面臨新的競爭。
在廣告領域,中廠們已從單純的流量管道轉型爲綜合服務商——電商廣告比拼工具和供給生態,信息流廣告也轉向內容創意的比拼;在電商領域,前有傳統貨架貓狗,後有新勢力“騰抖拼”,在一個存量產業中掘金,靠的不是AI,而是AI背後的“人、貨、場”綜合實力。
想要轉變對一家互聯網企業的認識,往往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阿里搶佔了地利,在2009年就佈局雲計算,要做技術的賣水人;騰訊全力抓住了天時,把DeepSeek機遇作爲重啓擴張週期的起點;字節則是人和的代表,這家極致效率的大廠沒有放過人才紅利。
中廠們很希望在AI時代講出重新定義自己——快手想從一個電商平臺轉化爲科技公司,知乎想成爲一家AI專業內容公司,但重新定義的代價太大了。知乎創始人周源曾被問到“今天看,知乎的邊界是什麼?”時,他停頓了10秒,表示“還在探索過程中”。
或許,“互聯網中廠能不能成爲大廠”就是一個製造出來的僞命題——因爲想讓外界相信,它們首先得相信自己。
*封面圖來自《魷魚遊戲》
參考資料:
1、騰訊科技:對話知乎周源:一個內容社區CEO的孤獨、宿命與和解
2、晚點:互聯網公司的中等規模陷阱
3、遠川研究所:快手是互聯網公司的及格線
4、新皮層:對話崑崙萬維方漢:大廠可以技術優先,但中廠要商業模式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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